河口是个袖珍小城市。“v”字形，长着看沿山拉开两条主路不过几里地，左右看一眼就能洞穿，所以连个红绿灯都没有。全县总共十万略多的人，这里居住的包括外来人口也不会超过五万吧。不过非常绿色恬静，适合过冬。

      河口有一条滨河大道，是沿着红河北岸修建的。隔河相望就是越南老街。能看到对面的人行车跑，听到狗吠鸡鸣。我每天就沿着滨河大道散步，从一百号界碑走到九十九号界碑，然后再返回，往返一万多步。所以自来河口就成了义务边疆巡逻员。

       想想也挺有意思。说到巡边，你可能会联想的戈壁荒滩或帕米尔高原那样的艰苦和荒凉，想到两国边境的刀枪相对。只有到了这里，你才能体会到与你相望的只是邻家院墙。所以，我们每天的“巡边”，也可以称得上世界上最轻松最豪华版的“巡边”了。滨河大道的道路两旁，是各种的高大树木，鲜花盛开着，有火焰树，红花羊蹄甲，各展艳丽，各呈芬芳。左侧是人行道，除了花草树木，还有座椅凉亭，锻炼器材。还有一条沿河贯通的塑胶步道。河边上是雕花栏杆，石质不算太好，但用诗词语言来形容就是玉砌雕栏了。每天在这遛弯的人们大多是老人小孩。有老头老太怡然的坐着，也有大人伴着小孩打着秋千，玩着单双杠的，散步的，遛鸟的，跳着各种少数民族舞蹈的，玩弄乐器或鼓捣直播的。总之是一派祥和气氛。我的常规装束是手里拿着一把笛子，包里一个话筒，遇到吹友就吹一吹，遇上唱友就唱一唱，遇上步友就一块巡边，你说这样的“边疆巡逻”，何乐而不为呢？

       不过四十多年前这里也曾是“古战场”，对越反击战杨得志将军指挥的西线突破口就在这里。当年的金戈铁马就从这里越过红河直扑越南老街。如今四十年过去，硝烟已经散尽，当年的弹痕已经看不见了，但两国的差别却可以肉眼可见。河口有两座口岸大桥，一到晚上，就显得更加分明。中国一侧自河的中心左侧都装饰着彩灯，左侧的中国河口灯火辉煌，而右侧的越南却星河暗淡。这里去越南只有一桥之隔，办个签证步行就可以出国，就可以去越南老街，但是没去，也不想去，因为没有动因。

      不过这里越南人还是常见的。滨河大道上人们散步的地方就常常遇见。中国人越南人瞥一眼就可看得出来。不是通过服装和语言，而是通过神色。河边的中国人都是闲庭信步，而越南人都是手里拿着点小摆件小饰品，或者几条假烟向着行人推销着，一副为衣食所累的样子。

      越南人出现多的地方是口岸大桥那儿。口岸这边有许多越南人在经商。有一家经营越货的商店，主人叫阮氏香。这些人都懂汉语，给她聊了几句，买了一袋小食品芒果干。回来一看产自泰国。越货商店里除了小食品，还有越南的铁木菜板，木雕等等，手艺粗糙的很，样子缺乏灵气。总之那一片都是专门辟出来的供越南人做买卖的地方，不过门前冷落顾客稀。原因简单，不管吃的用的，都是太没有吸引力了。

       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靠里侧的中国货店的那一块。那边的货物就不是零售而是批发了。在口岸的入口处，每天都有大批的越南人蜂拥而入。涌进来的越南人没有几个神色悠闲过来玩耍，而是趸买中国货品的。这些人大都是推着或拉着黑色的特大号旅行箱。一进口岸都是一路小跑，奔马似的，空无一物的大箱子被拉的哄哄作响，小火车似的。他们匆匆忙忙奔向他们进货的商店，然后立即装货。他们拆开货物原来的包装，狠命地往里塞。看他们装东西的样子，怎一个狠字了得！直到把货箱撑得呲牙咧嘴，再连瞪带踹，又挤又压，不知反复几次，才能勉强拉上拉链。这样做只是为了多装一点货，多赚一点钱。他们装的货品，都是小零食，鞋帽衣服，很实用的东西。甚至还有蔬菜，上海青，螺丝椒之类。看来那边生活物资真的还很匮乏。跟警务人员闲聊，才知道他们这一趟也赚不多少。不过越南老街与河口只有一桥之隔，腿勤快点的一天也能往返几趟，百十元的收入折合成越南盾也算高收入了。看来越南人真的知道过日子了！

       忽然想起黑格尔一句名言，人类最大的历史教训就是从来不吸取历史教训。看来黑格尔是个急脾气，这不？抛却战争，选择和平，选择过日子，像越南现在这样就是脚踏实地地接受了教训吧！

       君不见，中国界外炮声隆，战争，杀戮，一点都没有消遁！不过，历史的教训人们早晚是会吸取的。因为过日子，也许就是通向世界未来的方向！

       道理，有时候就是如此简单！

作者：贾 耘 田 ，保定师专中文系教授，著名散文家作家。1947年生于保定清苑。多年从事中国文学的教学与研究，发表论文数篇，出版著作多种。科研成果《淡味斋随笔》、《破译金庸》、《破译韦小宝》、《风雷颂》，《淡味斋随笔》获河北省第八届文艺振兴奖。主讲：古典文学、散文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