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忙于埋头读书,就像野猪拱地,虽偶有所获,能混得个肚圆,却流于底端。我还没学会悟空的跳上云端俯视山川河流的能耐,因而难以体会那种高瞻远瞩的美妙。我意识到了我与大师之间在层次和境界上的差距,那叫做云泥之别。
这绝不是我的妄自菲薄。
我读鲁迅,只是读,读完了叫好:赞一声骂得痛快!骂得解气。我这叫“泥读”。
大师读鲁迅,不只是读,还研究,研究为什么,研究除了这样还可以哪样?大师的叫作“云读”。
我的读书贪量,像跑马圈地,像修长城,修得越长越好,恨不得绕地球一圈扣上头儿才满足。
大师的读书往高里拔,像修金字塔,像建通天塔,高耸入云,离天只有三尺三。
我读书是大杂烩,整个一个大拼盘。鸡手,牛筋,臭鱼,烂虾,喜欢哪样来哪样。
大师的读书是酿酒,高粱的,玉米的,大米的,葡萄的,经过发酵,经过蒸馏,经过提纯,出来的是酒,而不是杂粮和葡萄干儿。
我的读书围着书打转,以书为柴,没柴燃不起火焰,离了书我玩不转。我把书当菜,当饭,嚼碎了,咽下去了,还没消化和吸收。如果透一透视,胃里一是包纸屑和墨汁。
大师的读书可以超越于书,以书为柴,他读的是光和热,萃取了书的精华。大师把书吃了,消化了,吸收了,变成了“我的”,内化于心,外化于形,不着一丝书的痕迹。
看了一些书,我原先还很膨胀,很骄傲的,以为已经跑在队首了,没几个人可比。现在我意识到了,只要我换个方向,或者抬一抬头,都可以看到先驱的背影。有的可能看不到,那是人家已经领先超越了我的视力范围之故。
如此,我还哪敢骄傲,哪敢满足,还不赶快刹下心来,用功,用功吧。